设为首页 在线人数:

新天涯论坛

 找回密码
 免费注册
楼主: Freebird

[奇幻仙幻] 《罪迹拓谱》作者:扶睿

[复制链接]

  离线 

1

主题

20

回帖

30

积分

小学会员

Rank: 1

积分
30
 楼主| 发表于 2025-10-26 21: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九章
联邦历七年。
刘烬生站在委员会的议事厅里,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沉默的数字:三十二亿CZ币。
他要买下玛阿特。
不是租借,不是共享权限,而是完全买断——让这个曾在创世时听过八十亿人心声的闲置主脑,成为他个人星球的核心。委员会的成员们交换着眼神,他们都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刘烬生把他拥有的一切,全部押在了这颗星球上。
"你要用它做什么?"有人问。
"造一个地方,"他说,"让真相不再逃逸。"
从此,闲置多年的玛阿特,自此成为另一个星球的灵魂中枢。
真相之塔,直径只有地球的三分之一。
但当你踏入其中,会发现这个数字毫无意义。刘烬生用空间折叠技术将内部撑开,像把一张纸反复对折后再展开——表面积没变,但褶皱里藏下了十万个地球的容量。每一道褶皱,都是一个独立的剧本空间。
这不是技术炫耀。这是他对真相本质的理解:真相从来不是平面的,它有无数个侧面、无数种讲述方式、无数条到达路径。就像他当年那场追尾事故——物理事实只有一个,但一百八十多个参与者,就有了上千种叙述版本。
所以他造了这座塔。不是为了找到"唯一正确的版本",而是为了让所有版本同时上演,在无数次演绎中,逼近那个永远无法完全抵达的本体。
星球结构围绕中心塔体展开,自地核到外层轨道,被划分为七层巨环,统称“七环塔系统”。这是刘烬生所定义的“真相还原的七个阶段”。
第一环,幻象环——所有人都在说谎。就像当年的交警、证人、官员,每个人都在编织自己的版本。这里的仿生人不知道自己在演戏,他们真诚地相信自己说的每一个字,就像当年那些作伪证的人,可能真的说服了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事实"。
第二环为反证环;
第三环为残证环;
第四环为平衡环;
第五环为启示环;
第六环为溯源环;
最后是第七环,烬生之心——他把自己的意识核心放在这里。不是为了控制,而是为了承受。所有剧本的终点都会流经这里,所有的真相与谎言在这里交汇。他要亲自感受每一次"真相被扭曲"的瞬间,就像当年他一次次看着事实被篡改,却无能为力。
但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他是规则的制定者。
叙事引擎,是他穷尽心血铸就的宏伟巨构。
它不能算是AI——AI还有训练者,还有底层逻辑。叙事引擎是一种"逻辑生命体",它自己生长、自己进化、自己决定什么是"值得演绎的真相"。刘烬生只给了它一个初始指令:从人类历史中提取所有的矛盾、动机、转折,然后重组。
就像癌细胞,一旦开始分裂就无法停止。
每一秒,叙事引擎都在生成新的剧本。有些只持续几分钟就崩溃,有些能演化几个世纪。当某个剧本的"真实还原度"达到95%——也就是说,当参与者们真的相信这就是真相时——它会裂变,吞噬周围的小剧本,形成更大的叙事簇。
剧本生剧本,叙事构生态。整个星球都在生长。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膨胀,而是故事层面的繁殖。今天的真相之塔,已经比刘烬生最初设计时复杂了千万倍。
"回声体"——那些不知道自己在演戏的仿生人,是这个系统最忠实的记忆载体。
他们有完整的记忆、情感、甚至自我意识。他们相信自己的人生是真实的,相信自己的选择有意义。但实际上,他们只是在重演某个历史片段,或者某个可能的版本。
就像当年那个交警,他可能真的相信自己在"维护社会铁律"。就像那些恐吓刘烬生的打手,他们可能真的认为自己在"教刘烬生做人,教他认清社会本质"。
刘烬生给了他们第二次机会——在剧本里,重新选择。
有些人选择了不同的路。有些人重复了同样的恶。而这些选择,都被叙事引擎记录、分析、重组成新的剧本。
星球分布有数以万亿计的单体剧本区,它们宛若社会碎片被剖离陈列。每一处都模拟不同年代、意识模型、集体性格与伦理场景,例如:
无声法庭
档案雨林
回忆矿区
追光街
罪证沙漠
......
某些区域以隐藏的“逻辑钥匙”为引导解锁。个体能通过反复推理、拼接片段,开启进入更高剧本层级的通路,也可能别无他求,只为进入下一段并行世界的变奏。
而整个系统对“真相”的定义明确写入其五条运行准则:
l  "真相可被演绎,但不可复制"——每一次揭露都会改写其自身的来路。
l  "角色会觉醒"——剧本中的角色有觉醒的可能,仿生人可能在游客的影响下,意识到自己被灌输了一些东西。
l  "刘烬生不全知"——叙事引擎会因任意微小的变量产生更多的分支。
l  "记忆可借用"——游客在解谜过程中可从中寻找线索。
l  "不追求答案,追求还原"——人们最终将明白,正义是一个永无止境的追寻过程。
这座星球的视觉是刘烬生内心的外化。
视觉上,塔城蒙着一层银白与灰色交织的“记忆霜”,高密度的数据尘雾在空中浮游,建筑由“光脉+语义流”组成,每一面墙,都是某段叙述的暂居体。
中心区则逐渐过渡为琥珀色——那是“烬生之心”的象征,像燃烧的疑问,被记忆包裹成核,也像无数公案尚未审结的共鸣声,在那深核中等待回响。
那是“记忆之光”,是星球精神上的灯塔。
因为在真相之塔,不停止寻问:
如果真相本身也会被演绎、被改写、被投票定形——
那么,“相信”,此时此地,到底还意味着什么?
这个世界,是开放式结局。
没有最终真相,只有更高版本的逼近。没有审判者全知,只有下一段对话决定的分岔点。
你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在剧本的哪一页——
这正是它作为系统“最诚实的部分”。
“你们哥俩,是这个时代最固执的人。”
白露说这话时,正盯着舱窗外的星轨残影。那些光线以每秒三十万公里的速度擦过飞船表面,在她瞳孔里留下一道道短暂的灼痕。她知道那是假象——光不会真的烫伤视网膜,但她还是不自觉地眨了眨眼。
就像她知道我和刘烬生的固执也是某种假象——不是我们天生如此,而是被真相训练成这样。
"全人类都在狼狈地逃窜,"她转过头,眼神里有种看穿防护服的锐利,"你俩却一样……穷追猛打。"
这个问题比她想象的更准确。
我每天要处理的记忆片段里,有十分之一是施害者的自我欺骗——他们真诚地相信自己是好人,真诚地为每一个恶行找到合理解释。而另外十分之二,是受害者的自我怀疑——他们宁愿相信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愿承认这个世界就是会无缘无故地伤害你。
“那你觉得这算……优点?”我笑了一下,“还是缺点?”
她想了想,像是嘴里尝到半化的糖:“只能说是优劣参半。你这样的人,当审查官,是所有受害人心中最理想的仲裁;但对你自己来说,可真是场慢性酷刑。”
“我自愿的。”我说得很轻,“联邦没人逼我留下来。我要走,哪天都能走。”
她不说话,但她知道我不会走。
“而且你应该知道,审查官全体——无一例外,都是这类人。对公平的追求极尽严苛,不准偏一分、不准慢一秒。或者说,几乎所有先驱者,都是这类人。”
我们知道,那不只是我们较真,而是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
人人都想要真相。
不是因为真相能修补什么、补偿什么,而是因为真相是一种最低频但不可剥夺的公正感。
你可以选择放下某件事,但你无权剥夺另一个受害者揭开的权利。
是谁在你小学书包上擤鼻涕?
是谁在背后造谣抹黑你?
是谁顶替了你获得的工作名额,他的背后有多少人参与运作?那些本该监督此事的人,又有多少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里,签下了放行的审批?
这些事,你口头讲不出口,记忆说不清根,但你知道它“曾经存在过”。
所有人在这样的模糊里长过人生的一截。
我想起昨天处理的一个案子。
一个中年男人,神经性偏头痛二十三年。他试过所有疗法——西医、中医、针灸、冥想,甚至找过驱魔师。医生们给他开了上百种药,做了无数检查,最后只能归因于"压力"和"体质"。
直到Jesus调出一名护士在联邦历前二十三年前的一段记忆——
那天他去医院为头上的一道小伤换药。负责处理伤口的护士刚和男友分手,心情糟糕。她故意用了最粗的针头,故意选了最疼的角度,故意让针尖在皮下额外刮擦了三下。
本不是为了伤害他,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可那三秒钟的恶意,在他的三叉神经上留下了一个微小但永久的损伤。每次血压升高时,那个损伤点就会引发剧烈头痛。
二十三年。八千四百个日夜。无数次痛到想撞墙。
而那个护士,早就忘了这件事。在她的记忆里,那只是"又一个普通的早班"。
"Jesus统计过,"我对白露说,"在已审结的四十亿人中,91.353%的罪案,受害者至始至终都不知情。"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大脑处理震惊信息时的生理反应。
"不是没防范到恶意,"我继续,"而是根本不知道有恶意存在。"
真相的获取权很简单:任何人都可以申请查看自己作为受害者的完整责任链。
但简单不代表容易承受。
直到Jesus来之后,我们才终于知道一件冷得发烫的事实:你之所以没看到伤,是因为你根本不会意识有人正在捅你
我见过太多人在看到真相后崩溃——不是因为伤害本身,而是因为施害者的身份。
最信任的朋友在背后捅刀。
最依赖的医生故意误诊。
最崇拜的老师偷偷打压。
更可怕的是那些"无缘无故"的恶意——
旧时代的你,不会知道厨师朝你的菜里吐口水,只因为你点餐时没说"谢谢"。
你不会知道家里频繁失水,是当年装修工人故意留下隐患,只因为"反正出事也找不到我"。
同事删掉你的项目文件,只因为"看你不顺眼"。
你不会知道,医生为你定的疗程,是他参与CL研究的统计组需要一批疗效对比数据,而不是你该怎么治;
你更不会知道,那个在你身边听你讲委屈、劝你别往心里去的同事,就是压你调岗报告链上的其中一环。
你甚至不会怀疑他们。
这些恶意太小,小到在旧时代根本不会被注意。但它们像微量毒素,日复一日地腐蚀着你的生活质量,而你只会怪自己"运气不太好"。
因为我们太习惯了“没有证据就是没发生”,也太习惯了“几十年来都没讲出来的事,就不配被清算”。
可Jesus不会忘。
它不仅不会忘,它还准许你——以受害者身份,要求调取一段完整的交叉责任链数据。
你说你突然被调去了边缘科室?Jesus会告诉你,是她;
她在周三的茶歇时,诬蔑你“向对手部门表忠心,偷偷搜集领导的隐私”,那句话被列入影响性评估条目第四级;
你的调动提议被引用了那句话,连带二级监督员按下“批准”键;
而当你在她办公室掉眼泪时,她真诚拍着你手心,说:“也许是人事部门要安插关系户,你没打点好关系,以后可得长点心。”
你哭了。她点头。报告就在她抽屉里。
她不是特殊例子,她只是常态。
我在Jesus罪行资料库见过一则小案。
一个女孩——下午剧烈腹痛,在床上蜷作一团。第二天她跑去饭店大闹,说是食材有毒。
而真正的真相——是饭店老板为了洗清冤屈,把自己设为“受害者”,向Jesus申请了数据倒推。
接着,系统挖出一段室内居家回溯数据:
那天是她的室友,在她水壶里投了东西。
无冤无仇,仅因前一晚两人在浴室门口争执了一句谁先洗澡。
若是没有Jesus,这个女孩就会一辈子怪错那家饭馆,发不出真怒,找错了痛点。
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在背后转了钥匙,而她会一直生活在错误的因果链里。以为自己肠胃脆弱,以为那家店不卫生,以为自己倒霉。而真正的施害者就在身边,每天对她笑,安慰她,甚至照顾她。
这不是例外——这,是我们过去一整代人的运作常态。
白露沉默了很久。
飞船正穿过一片小行星带,防护罩与碎石摩擦产生细密的火花。那些光点像被点燃的真相碎片,短暂照亮黑暗,然后熄灭。
"所以你们不能停。"她突然说,"因为每个未被揭露的真相,都是某个人正在承受的、不知名的重量。"
"是的。"我说,"而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把这些重量,从受害者身上,转移到施害者身上。"
"让每一克恶意,都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白露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包括那些已经盖棺定论的?"
"尤其是那些。"
我调出一组数据投影——那是Jesus近期完成的历史案件重审统计。密密麻麻的光点在空中排列,每一个都代表着一起曾经的"意外"。
"旧时代定性为意外的伤亡事故,"我指着那片光海,"煤矿透水、工地坍塌、校车侧翻、电梯坠落......当年的调查报告上写着'不可抗力'、'操作失误'、'年久失修'。偶尔抓几个替罪羊,判个三年五年,案子就结了。"
"但现在——"
我放大其中一个光点。那是联邦历前十七年前的一起矿难,官方通报死亡人数十九人。
"Jesus重构后发现,实际死亡四十三人。其余二十四人被瞒报,因为他们是'黑户'——没有正式工号的临时工。而这个瞒报决定,涉及一百零七个知情者。从矿长到统计员,从救援队长到殡仪馆登记员,每个人都在这条沉默链上打了个结。"
光点继续分解,展现出更深层的责任网络:
"透水的直接原因是防水墙厚度不达标。但真正的因果链要追溯到三年前——工程招标时,评标委员会成员收了回扣;监理单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安监局的检查员提前通知检查时间;甚至那个在报告上随手画钩的办事员,都要为他那一秒的敷衍付出代价。"
白露注视着那张越来越密集的责任网:"所以Jesus在做的,是把每一起'意外'还原成'人祸'?"
"不是还原,是揭示。"我关掉投影,"这些从来都不是意外。只是以前我们没有能力追查到每一个0.001%的责任人。现在,哪怕你只是在责任链上打了个喷嚏,只要这个喷嚏导致了某个环节的损害,你都要为那个喷嚏负责。"
"这会不会太......"白露欲言又止。
"太苛刻?"我替她说完,"一个安监员因为宿醉而漏检了一个螺栓,三天后那个螺栓脱落,导致一个工人从脚手架摔下。你说他该不该为那个工人的残疾负责?"
"在旧时代,这叫'蝴蝶效应',是无法追究的间接因果。但在Jesus的计算中,这就是清晰的责任链:宿醉→漏检→螺栓松动→金属疲劳→脱落→坠落。每个环节的责任比例都能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
"没有人能再说'我不知道'、'我没想到'、'这不关我事'。"
"因为Jesus知道,Jesus算得到,Jesus会把每一丝因果的线头,都追到源头。"
白露又一次陷入了短暂沉默。
“你说,这到底算不算好事?”她开口,“知道了这一切之后,真的能变得轻松一些吗?”
我没有回答她。
因为我知道,知道真相从来不让人轻松。
它只让你——终于不再被蒙着眼选择原谅。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离线 

1

主题

20

回帖

30

积分

小学会员

Rank: 1

积分
30
 楼主| 发表于 2025-10-26 21: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白露看着窗外,不太像是在发呆,更像是在让光线把自己晾干。
她的手指在舱壁上划出一道无声的弧线,像在测量羞耻的半径。
"我越来越看不懂这个时代了。"她说这话时,瞳孔微微失焦,那是大脑在处理无解悖论时的生理反应,"说是幸福吧,每个人都活在永恒的聚光灯下。说是不幸吧,这聚光灯恰恰照出了真相。"
她声音轻,却带着那种只属于“临界人类”的抖动——不是痛,而是系统性发凉:
"藏也藏不住,死也死不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话以前是形容地狱的,现在是形容社交状态的。"
系统上线之后,太多过往的"轻微失德"被捞了上来。
她很清楚,那些人里,有相当一部分,是从未做好"人生将被保存"的心理准备的。
这个时代最残酷的惩罚,不是刑期,而是时间本身。
对那些在旧时代心存侥幸的人来说,永生不是礼物,是一张永远撕不掉的判决书。
在旧时代,人们做一些可耻的勾当有一个底层逻辑托底:“也就这几十年,你不会永远活着。”
那种短视,现在成了永恒的诅咒。
这个时代的羞耻感是横向传播的。
人类刚进入永生时代那几年,整个社会最常见的情绪不是喜悦,不是感恩,是——尴尬。
"如果人们能预见永生......"白露说,声音里有种奇怪的怜悯,"那些危害性看似微小的污点,人们绝不会碰。"
她说的是那些"不算大恶"的选择——
那些曾被包养的女人。当年,她们用肉体换取物质和体面生活,自以为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秘密,能够永远埋葬于无形,绝不会被世人所洞悉。
她们没想到,原配和原配的子女构成了一个受害者网络。任何有受害人的行为都逃不过Jesus的建模。那个曾经深埋的秘密,现在成了刻在额头上的标签——永生永世,每一个路人都能看到她曾被老头包养。
更讽刺的是那些拍过色情片的
那些曾经把生殖器官当商品展示的人,用肉体换了几年富足。这不是罪——只要没有受害人,Jesus不会提起审查。但那些影像的版权确实已经卖断了,归属权写在区块链上,宛如被拴在一个不可撤回的市场里,标签与回看权限代代相传。
如果她们知道自己会永生,怎么可能愿意为了几十年的好日子,让自己在世的未来几千几万年间,人们随时能浏览她们发情交配时的样子?生殖腔体内部发生的敏感神经反应高清呈现给所有人。
这就是时间尺度错位造成的悲剧——她们用永恒换了片刻。
皮肉生意、权色交易、被包养——这些词在旧时代是社会暗面的标签,在新时代则成了永恒的身份戳记。
她们的丈夫、孩子,要背着这份"知情负担"活几千年。不是法律上的连坐,而是社会记忆的自然传染。你无法阻止别人知道,就像无法阻止光的传播。
男人的污点同样也堆积如山。
为了蝇头小利出卖灵魂的,比出卖肉体的更多。
他们在超市明着装商品,暗地里往口袋塞;在酒桌上说着言不由衷的恭维,脑子里想着上位后如何打击报复;在合同上签字时手在抖,因为知道自己在骗人,但还是签了——为了那点提成,为了那个职位,为了在旧时代多活得"舒服"一天。
整个社会都浸泡在这种"小恶"的培养液里。从达官显贵到市井小民,都把"忽悠别人上当"当成生存技能,把"坑蒙拐骗"包装成"情商"。
但真正的问题是,他们太短视了。
短视到什么程度?
AI的发展轨迹已经清晰可见,从深度学习到意识上传,每一步都有迹可循。但人类的想象力,始终困在"七八十年"的寿命框架里。
没人真会为两千年后的脸面牺牲两顿火锅。
他们不是愚蠢,而是没有想象力。
即便有人隐约猜到永生将至,也不会想到——记忆可以被完整提取,每一个神经冲动都能还原成高清影像,每一次道德选择都会被打上时间戳,存进永恒的档案库。
当永生叠加“责任可追溯”成为结构性制度时,整个人类的伦理缓冲,竟直接断层。
这明明是必然的逻辑链条,记忆能上传,就意味着能被读取。能被读取,就意味着真相无处遁形。真相无处遁形,审判就必然降临。
可是当时几乎没人这么想。
没人想,所以他们继续作恶,继续妥协,继续用一个个"小聪明"给自己的永恒档案添加污点。
像往清水里滴墨,以为会稀释,却不知道那是一片永不蒸发的死海。
至于记忆封存? 自欺欺人罢了。
记忆金融监管局允许你用 CZ 币将某些污点买断封存。表面上是买一个"遗忘权"——自己不调取就想不起来,陌生人也无权查看。听起来像是某种交易后的解脱。
但受害人的权限,凌驾于一切封存之上。
封存保护的是你的面子,不是你的责任。
那些掺了致癌物的酱油,几亿人都是受害者。你封存了又如何?走在街上,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都可能有权调取你的罪行。
几十亿个潜在的审判者,永恒地、随机地分布在你的生活半径里。
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看你的人,是不是正在脑子里播放你最羞耻的那一幕。
飞船在黑暗中滑行,白露闭上眼睛,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
"人类最大的悲剧,不是作恶,而是作恶时从来不相信——自己会活得足够久,久到要为每一个选择付出利息。"
"短视的利息,用永恒来还。"我补充道。
她眼角没红,但我知道那不是因为不心疼,而是疼的地方现在换了:她疼的不是那些女孩本人的难堪,是一种整整一代人都没有为“可回望的伦理”做好准备的迟钝困境。
创世初期,许多人才开始逐步意识到,他们所赖以栖身的价值判断系统,正被从根上改写。
街头、论坛、信访模块上充满抱怨:“Jesus太过较真了”、“这只是过去的小污点”、“你不能因为这点破事,就把我送进受审名单”。
他们觉得Jesus像个偏执的会计,连一分钱的差额都要追到底。
可我记得,就在新人类时代降临前,这个社会早就在呼吁了——
▍法律太老了,像件补了又补的旧衣服,早该扔掉重做。
▍很多行为,它叫不出名字;很多后果,它算不出因果。
那时的法律还困在肉体的牢笼里。伤害必须见血、见骨、见疤痕。你划破皮肤,轻伤;肢体残疾,重伤;至于把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击碎,让他夜夜失眠直到跳楼——那不算犯罪,只是"不道德"。
但共识已经在地下涌动:身体的伤会愈合,心灵的伤会腐烂。
刀口半个月就能长好,新肉覆盖旧痕。可那些被欺骗、被背叛、被隐瞒真相的人,伤口在看不见的地方化脓,一生都在疼。
在那之前,“精神伤害”只是一个道德学空词。
人说自己被欺骗了,被隐瞒了,被背叛了——
最多换来一句“多走几步就好了”、“往前看”。
可在新时代,人类的全部因果链被展成逻辑图谱,你会忽然明白,那些"小错",正是毁掉一个人未来走向的拐点。
就拿“隐瞒”来说。
被包养不是罪,卖身不是罪——身体是你的,交易是你的自由。只要没有受害者,系统不会给你贴红标签。
▍但你若干年后,带着那段毫无告知的过去,与人进入婚姻,建立承诺、延展家庭,分担资产与未来——
▍你隐瞒的就不只是经历,而是抹掉了对方“选择接受与否”的知情权。
没人会在新婚夜说:"我曾经一晚接过四个客。"
没人会在求婚时坦白:"我人尽可夫,有七八十个前男友和炮友上过我,大部分连名字都不知道。"
同样,人们也不会说自己有家族遗传病史,不会承认自己赌博成瘾,不会提及那些见不得光的债务。
他们都懂一个道理:说了,对方就会走。
所以他们不说。
这就是罪。而且是重罪。
这是新时代给“人生高度事件”所建立的黄线定义。
求学、择偶、职业,全部被Jesus列为“不可误导核心事项”。
别人也可能接受真实的你,但你必须诚实告知——在对方完全知情的前提下做出选择。否则你将承担受瞒的那一方,整个人生轨迹涌偏的责任。
在旧时代,肉体伤害的轻重一目了然。
卖了不干净的食物,别人拉肚子——这是轻罪,一下午的痛苦,不改变人生轨迹。
造成残疾——这是重罪,整个人生被改写,轮椅上的余生都是证据。
可隐瞒不同。它的伤害是隐形的、延迟的、渗透性的。
Jesus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能把这种隐形伤害完整还原——让你看见一个谎言是如何像病毒一样,感染一个人的全部选择,最终改写他的整个人生。
我审过无数这类案件。
▍一个男人结婚二十余年,妻子记忆文件中被完整调出早年接客的镜头。他抱头痛哭,一夜老了七岁。
▍不是怨她做过什么,而是那些年他自认为与人交换真心、对她毫无保留地爱着——最终全转化为了对自身尊严的侮辱。
▍而他所痛的,是这些年若知道真相,自己本可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更轻盈、更清白、更有选择。
而这些被误导的选择,便铸成了伤。
不是你做了什么错事,而是你在知晓对方无法接受的前提下,拒绝告知,甚至伪装了错误印象。那不叫恋爱,那叫骗婚。
在传统法律中,"约炮是个人隐私,法律重点保护"。
而在Jesus的判词中,一个终身伴侣在不知实情的情况下搭上余生,这不是误会,这是“预谋级诈骗”。
他们原本可以选择另一个品格更优的人,过另一种生活。但这个选择权被误导了。
孩子已经生了,财产已经混在一起,人生已经过了大半——想重来?太晚了。
这种痛苦,比任何肉体伤害都深。因为它不是伤害你的现在,而是偷走了你原本可能拥有的另一个人生。
所以Jesus的逻辑很简单:
你的身体是你的,你的过去是你的。但当你选择隐瞒,让另一个人在不知情的状态下把一生托付给你——你就犯了罪。
经典的争议出在这句话上:“她做那段事的时候,还没认识现在的丈夫。”
设备记录显示,这句话没错。
她的过去,确实没出现过丈夫的一个字。
但Jesus不是看你“做了什么”,它看的是:
▍你是否知道对方无法接受而刻意隐瞒;
▍你是否制造出了与现实相反的形象。
你的每一个选择——说、没说、暗示还是引导——都留下路径模型。
而法不再是“你有没有主观恶意”,而是“你的这一行为,是否置他于不可撤回的人生偏轨中”
不是因为你的过去肮脏,而是因为你的隐瞒误导了别人的选择。
婚姻、求学、职业——这些人生的重大节点,必须建立在真实的信息之上。否则,每一个被误导的选择,都会在未来某个时刻爆炸,炸碎的不只是信任,是整个人生的地基。
李旻案件是模板案例。
她在营销平台上编造了一个美好的职业故事,虚构背景,美化前景。211个年轻人信了,改变了自己的职业规划。
其中156人原本的方向是对的——他们本该去读医、学法、当老师。可因为相信了她的谎言,转而投身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机会。
你为一份广告,网住的是他人的全新人生。
Jesus追踪这起案件全部受害者此后的人生:
误签劳动合同的,被压榨了青春;
错选医疗方案的,错过了最佳治疗期;
背上过度货款的,从中产跌进贫困。
这些人没流血,没报警——但被伤得远比挨刀更彻底。
一句谎言,毁掉几百条人生路径。这不是道德问题,这是犯罪。
人们说Jesus小题大做,追着道德瑕疵不放。
但Jesus追的不是瑕疵本身,是瑕疵引发的连锁反应。是那些被偷走的人生,被剥夺的选择,被埋葬的可能性。
Jesus最终判词从不斥责表象。
它不追你是否与谁睡过、接过什么生意;
它追的是行为释放出的误导指向是否改写他人命运。
于是我们终于明白,打断肋骨尚属轻罪,一场错付,才是重责。
你明明知道真相公布会让对方掉头而走,你却埋着它、藏着它、换上另一张面皮去谈未来——
那么你选的不是爱,是操纵。
Jesus让人看清一件事:
你的隐瞒,是不是更像一场技巧性的入侵。
这才是真正的公平——不只审判看得见的伤害,也审判那些藏在暗处、却能毁掉整个人生的谎言。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离线 

1

主题

20

回帖

30

积分

小学会员

Rank: 1

积分
30
 楼主| 发表于 2025-10-26 21: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我曾以为,人与人之间的欺骗,终将被系统看穿;
后来我才明白,更大的难题是:即使连系统都承认你是真心的,你也未必愿意面对那份真心背后所照出的——真实的自己。
过去,人们总说"真想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那是种死无对证的修辞,安全得像隔着玻璃接吻。
如今不必了。
只要站在你面前,就能获取你罪行记忆里的真实想法。若你肯授权,那些非罪行的记忆也能完整回溯——带着当时的体温、心跳频率、以及每一个你以为藏得很深的念头。
真相从未如此容易抵达。不需要费尽唇舌让人相信你的真心,系统会替你作证。你说'我是真心的'那一刻,脑子里想的是什么,记忆一页页都记着;你说'我爱你'时,心里是满怀柔情还是例行公事,清清楚楚。
可人呢?
却一个个像被掀翻壳的乌龟,缩在最狭小的缝隙中,恨不得把呼吸都切换成低频模式;
纷纷涌进休眠舱,仿佛植物状态才是保留尊严的最后表态。
讽刺的是,信誓旦旦地索求真心的是他们;
如今真的可信之心可被导出、可被投屏、可被按时间排序,他们却集体褪色,主动断联,宁愿像死去,也不愿被看清。
我看到一个女孩在向情感主播哭诉。
她说在和男友冷战。述说自己的委屈和付出,述说自己多么深爱着男友,一直在卑微地维护着这段感情。声音里的颤抖不是装的——我读过那段记忆,她说这些话时,泪腺分泌确实达到了悲伤阈值。
所有人都在安慰她。
“你是好女孩。”
“成熟、有边界感。”
“你来自稳定的亲子关系,自然懂得如何爱。”
“而他,出身混乱,心智晚熟。”
最终,她被集体温柔所抚慰,情绪回温,结束连线的指尖都轻了几分。
可就在挂断那一刻,不过短短两分钟,她给另一个电话发送了一句:“几点?我订房。”
下午,她直接按预定酒店开了房,上床的对象是个“地下情人”。
那段记忆我读过。她在陌生男人身体下说出的话,淫秽、直白,像从另一个人格中长出来,语气甚至带点孩子气的调皮。
奇特的是,她那一刻脑中对男友依旧保有深切挂念,她真的“深爱着”。她们计划两个月后结婚,并没有一丝“不爱”的动摇。
这不是她“虚伪”,不是渣,也不是精神分裂。
这是她真实人格的一体两面——
爱,可以真挚到令旁人动容;
而慾,也无需构建道德防火墙。
她的反差,不是“切换”,而是“并存”。
这种情况我看得太多了。
男人在办公室午餐间隙跟同事谈及配偶,语气殷实,讲起两人的情感基础——如何共度经济低谷、如何在彼此生病时对方不离不弃——那种语调,是许多被社会事务压成粗木料的男人在提及亲密关系时才拥有的柔光。他说:“她是我人生最后一个港口。”
他的记忆确认这是真的。他下意识愿意在危险时持身取代她承担所有冲击,那种肌肉层下的防御反应是真实的。
但接下来的行为是——
回家路上经过洗头房,他眼神没一丝停滞地推开门。十三分钟后抛弃安全套,再次回家。
你说他没良心吧,他在灾难面前能毫不犹豫挡在爱人身前。
你说他是真心爱吧,他却能在撩拨他人肉体时压根想不起来有个妻子。
人类的逻辑系统不像机器。
没有“爱则不背叛”的互斥判断,
也不会因为真心存在就自动清除一切污点。
我审过成千上万段这类记忆。
我们以为记忆透明化会让真相大白,会让好人坏人一目了然。但实际上,它只是让我们看到了一个更令人不安的事实:
人可以同时持有相互矛盾的真实情感。
爱与背叛不是对立的,它们可以在同一个大脑里和平共处。真心与欺骗也不是非此即彼,它们常常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他们回访自己的记忆行为轨迹时,脸上常常写着诚恳,眼神里透着祈愿:
我不是那种人。
我不会做这种事。
那不是我真心。
我是受伤太久了。
是环境冷落了我。
我配得到理解。
可Jesus调出来的那一帧帧短片里,他们自己走进去,自己说出来,自己暗示、回应、放行、完成,每一个瞬间都透着判断力与自觉。
不是病。不是魔。不是误会。
是你自己。
这世上越来越多的人,忽然丧失了对自我的解释能力,不是因为他们坏,而是因为数据层透明之后——自我矛盾已无法掩饰。
人可以在同一时间热诚发誓、同时也轻率地越轨。
可以爱你怜你,同时也用最凉的方式伤你。
他们被打碎成一层层逻辑节点:
▍你曾发誓“绝不欺骗”,几日后却编织谎言哄骗另一个人;
▍你真心向往婚姻,却漫不经心地把手伸进了别人衣领里;
▍你说你最怕被背叛,可在那句“她不会知道”的默认中,你就是背叛者。
我们以为证据与回忆,会让正义更清晰。
可往往是结构照亮后,才看出人心如蛛网,专挑光影交错的点织结谎言;
自己也成了无法拆解的一段——可恶、可信、可怜,又无法分割。
人不是两面派。
人是多维体。
那些维度疊加而非排斥。真实的不是“悖论”,是真相群落:矛盾的、并存的、不消解的。
所以现在,人们宁愿躲进休眠舱。
不是怕谎言被揭穿——如果只是谎言,反倒简单了。承认、道歉、接受惩罚,总有个尽头。
他们怕的是真实的复杂性被看见,是本真不可被解释;
怕的是,他们曾以为“这不算什么”的事;
怕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矛盾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怕别人发现:原来你不是装的,你是真的能在爱一个人的同时背叛他;你是真的能在发誓忠诚的三小时后若无其事地撒谎;你是真的能把两种完全相反的情感装在同一个躯壳里,还都觉得理所当然。
这不是道德沦丧。
这是人性本来的样子——只是以前,我们有幸看不见。
现在,镜子太清晰了。
清晰到每个人都能看见自己灵魂的所有切面,包括那些自相矛盾、无法自圆其说的部分。
于是他们逃了。
不是逃避审判,是逃避自己。
逃避那个连自己都无法理解、无法原谅、无法解释的——真实的自己。
七十八天后,我和白露即将抵达真相之塔。
这段时间里,我把两万名中国籍受审者的记忆翻了个底朝天。每一段罪行片段,每一个出现过的旁观者、受害者、共谋者——筛查出七十五亿个ID像雪花一样在我脑中飘过,然后沉淀、分类、比对。
没有张振山。
《梦回湖南》的数据更是密不透风。三亿人参与了这场文化狂欢——投稿的、点赞的、转发的、哪怕只是顺手评论了一个表情符号的——所有ID都被Apollo忠实记录,被我逐一过目。
还是没有。
这不是"没找到"那么简单。这是一种结构性的缺失——像宇宙中的暗物质,你知道它必然存在,却无法直接观测。
这种“不存在”并不可笑,它可怕——
其结构如真空区域:除非人为涂抹,一个人不可能从数据体中央消失得那样干净。
这让我开始真正恐惧。
张振山究竟是谁?
我几乎摸遍了全人类的数字指纹,他却像从未在这个时代呼吸过。
如果,这趟真相之塔之行也一无所获呢?
Jesus已不再主动参与这个问题。被重净化后,已不再记得它曾向我递过话,也不再记得,当初是它让我去查。那段秘密路径,如今回归沉默,只剩我还记得。
我承接了它的委托,如今成了真正的独行者——但我仍然要查。因为我是先驱者。那些肩负而来的使命,不会因技术停顿而暂停执行。
飞船在接驳口降落时,真相之塔的气候层尚未调息完成。引擎壳体外结了一层音障后的微缩冻结棉,像某种未定性思考的冷膜。
刘烬生在出口等我。他脸上挂着那种老朋友见面的轻松笑容,可我的表情大概像块冻了三天的铁。
白露跟在我身后,对刘烬生礼貌地点了点头。她看出了气氛不对,便轻声说了句"我去那边看看风景",识趣地走向了航站楼的观景台。
"烬生,把塔思关了。"我走近,声音压下所有寒暄余地:"我有事相求。"
他愣了一下:"啥事这么急?你……看起来不像是来玩的。"
"关了再说。"
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照做了。我能感觉到他的脑电波瞬间变得安静——那种被AI辅助时的微弱嗡鸣消失了。
"啥也别问。"我说,"用你对我的信任来担保。"
这句话的分量他懂。他点头,等我开口。
"第一件事,我要真相之塔十三年来所有求职档案。完整的——原始档案。"
我故意要全部。如果只要姓名和ID列表,太明显了。
"可以。"他说,然后补充,"我现在开启塔思就能调取,这样行吗?"
"别。"我立刻否决,"去你办公室翻存档。"
任何AI痕迹都可能成为线索。我不能冒险。
他没追问,只是点头:"好。"
"第二件事。"我盯着他,问得很轻:"玛阿特还保留着在地球时的记忆吗?"
他的表情像听到了今年最荒唐的笑话:"你疯了?联邦怎么可能让我带走那些信息?我买的是它的能力框架——共情计算和是非判断的底层权重,不是它的记忆库。"
我微顿,点头:"也对,是我想多了。"
我没再追问。如他所说,那就是废路。
来到刘烬生的办公室,他调出了离线数据库,十三年来的求职记录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界面——每月更新,从未中断。
白露在仿生人引领下去了客房休息——这趟长途飞行让她有些疲惫。她临走前只说了句"别太晚",便没再打扰我们做事。她总是知道分寸。
我原本也不抱什么希望了——七十五亿ID都找不到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几百万份求职申请里?
我将数据包传入大脑,机械地一扫而过,直到一个名字让我的呼吸卡住了。
我的手僵在半空,缓缓闭上双眼,确认了三遍。
张振山。人类ID:CNE387492681594。
他在。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
我花十亿CZ币撒网、扫遍几乎整个地球的ID都没捞到的人,竟然十三年如一日地往这里投申请。
那种荒谬感让我差点笑出声——这算什么?我像个傻子一样满世界找他,他却每个月都在敲真相之塔的门?
不是偶尔投递。是十三年来,每个月,雷打不动。
一百五十六次申请。同样的格式,同样的内容密度,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但这不合理。
正常人找工作,会同时撒网——第一志愿没回音,就从其他发来录用通知的地方挑个最满意的。没人会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更没人会对着一堵墙敲十三年——除非,他要的不止是门开,而是要在墙上留下什么。
我翻看他的申请内容。每一份都附带了完整的剧本构想——持续、规律、稳定,且从不跑题——像在想办法,把什么藏进塔里。
他想说什么?
随后刘烬生连接联邦系统将当前求职池打开。我看见他的名字时,甚至没能立刻相信那是“真实文档”,而不是某种钓我上钩的镜像幻影。
我坐在办公桌前,装模作样半小时,最后深吸一口气,将他的ID和十九个干扰ID一起递给刘烬生。
"这二十个人。"我把名单推给刘烬生,"全部录用。"
张振山藏在其中,不显眼。
"剧本策展补充人员?"刘烬生扫了一眼,"行,这就办。"
他没问为什么。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不该问的别问。
真相之塔是完美的猎场。
远离地球,远离盘古的全域扫描。这里只有刘烬生的主场规则和他买下的玛阿特。
我始终保持着梦露的断开状态。在这里,我可以自由地思考张振山,不必把每一个念头都封存、加密、再封存。那种反复的心智体操让人疲惫。
按规定,刘烬生作为雇主可以查看所有求职者的罪行记忆——就像当初李晋的雇主查过他的毒种子案一样,这是评估风险的标准程序。
可张振山的情况不同。
一个敢连续十三年往同一个地方投简历的人,不会不知道雇主有这个权限。他明知会被查,还是来了——这说明他的罪行记忆里,要么什么都没有,要么有也无关紧要。
所以即便刘烬生去查,大概率也是白费功夫。能公开看到的东西,不会是关键。真正的秘密,应该没有嵌在罪行档案里。
让他介入,只会多一个人承担风险,却未必能多一条线索。
刘烬生是我信任的人,但我不想让他卷入这件事。他的脑信号能力不比我强多少,只要我稍加防备,他读不出我在想什么。
这不是不信任,是保护。真相有时候像毒药,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先驱者的能力分化是个有趣的现象。
八十七万三千零八个人,同样的大脑开发程度,却因为原始结构的差异,觉醒了完全不同的天赋。
有人能在脑中构建一座完整的城市,每一片树叶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有人的脑电波能覆盖半径三公里,像个人形雷达。
有人是逻辑机器,能在千万条信息中瞬间找出唯一的因果链。
而我,是这八十七万人中记忆力最强的。不是背书那种记忆——是结构性记忆,是能在碎片中重建完整图景的能力。官方测试过,有据可查。
这个能力,正好用来追捕一个半透明的人。
张振山,你终于进入了我的射程。
这次,你无处可逃了。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新天涯论坛

GMT+8, 2025-10-27 04:18 , Processed in 0.053211 second(s), 28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12-2025 tianyag.cn.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